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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5章 让孩子跟姓
 “啊?姜?哦?嗯…”她忽地惊慌起来,眨巴着眼睛迅速地瞥着周围“姜伊和我调了分区,现在伊不负责这片地区了。”“哦…”我失望地看着刘“伊不来了?”我朝她笑笑“那么没啥事情了,再会。”

 我正要走开,她迟疑地叫了我一声:“黄医生,侬…”我看着她站在原地没有走的意思,便回到她对面站定等她讲下去“黄医生,侬想寻姜啊?”刘又低头沉思片刻。

 终于抬起头,好象下了很大的决心“黄医生,侬和姜的事情我晓得的,”她看着我的眼睛,右手按在我的肩上“姜都告诉我了,伊现在心情很矛盾的…”她看了看擦身走过的护士,言又止。

 我看见师兄无打采地开门走出来,便拉着刘血贩子走进我办公室,死锁门,把她按在沙发上,急急地问:“姜伊现在矛盾啥?伊为啥这样对我?”

 刘的眼圈红了,眼泪一下子涌出来:“姜没看错人,黄医生,我看得出,侬是好人,侬不是存心占伊便宜的男人…”她用手绢捂住嘴,呜地哭着“姜可怜啊…年纪轻轻嫁了个那样的王八蛋呀…”

 我背脊上起了层冷汗,使劲抓住刘的手“侬快点讲呀,到底姜是怎么回事?”她仍哀哀地哭着,擦了擦眼泪“好!我告诉侬,黄医生!姜身上有了,六个月了,是侬的!她的老公,就是那个姓许的,他是同恋!”我的脑袋“嗡”地响了,房间里的家俱在我眼前旋转起来,一切的谜底都揭穿了!姜上说的“恨不相逢未嫁时”我们宿舍对许主席身上那种绰约风韵的不,以及姜在野外小砖房里,投入我怀抱时脸上刚毅决然的神情,还有在酒店客房厕所我见到的卫生棉。

 这一切都有了答案,我瘫在沙发靠背上,耳朵里“轰轰…”像有几十支电钻开足马力冲击我的耳膜,刘的嘴在我眼前快速地上下掀动,我却听不见一个字,我挣扎起来。

 抓紧她的手腕,问:“那么姜为啥不离开姓许的?伊还年轻,刚刚二十九岁呀!”刘的眼泪又涌了出来:“唉!

 姜要面子啊!侬也晓得伊在大学谈过几次恋爱的,伊最后自家挑的姓许的,侬…”她说不下去了,捂住嘴不出声地哭着,停了一会儿,才接下去。

 “侬叫伊哪能向人家讲?再讲,姓许的倒是肯离婚,他恨不得姜早点跑开,讲起来夫感情破裂,责任不在他身上,自己好去公开戳眼,但姜家里人不肯吃哑巴亏,姜的阿弟,长得五大三的,三两头去找姓许的晦气,见面就打姓许的一顿。

 但是打过了,连伊阿弟都不肯姜离婚,侬讲讲看,这是啥个世道?”

 “那么姜为啥要作自己呢?伊如果肚子里没有,不是更方便为以后打算吗?”“唉!你们男人哪里懂得女人心思啊…姜就是不下这口气,伊是想报复一下姓许的,给他一点颜色看看。

 但是伊到今朝也没有忘记侬啊!姜偷偷跟我讲你们之间的事,一提到侬伊就哭,唉…”刘医生拍着我手,脸上老泪纵横。“刘医生,我想看看姜,我这里没有伊的联系方法,侬可以帮我这个忙吗?”

 她踌躇了一下,望着我:“黄医生,我不晓得伊想不想见侬,我现在回血站里去看看,问问伊再讲,好伐?”

 “好的,好的,”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处方纸,写了几行字“麻烦侬转交给她,我今朝下班后在襄公园旁边的天鹅阁等伊。”刘默默地接过纸条,放进口袋里,一路叹息着走了出去。

 我坐在自己的办公椅里,眼泪止不住地淌,千岛湖十的恩爱又回到眼前,好象仅仅是昨天的事。拖过了心神不宁的下午,我的耳朵一直留神桌上的电话,铃声一响,我就飞扑过去抄起听筒。

 但是一次次的失望,姜始终没有来过电话。下班了,我下白大褂,顾不上和别人打声招呼,径直走出医院。来到街上想起约好徐晶等我回去吃元宵,我在公用电话亭打了电话给她公司,告诉她今天晚上医院有事情留我,可能很晚回家,让她一个人先吃饭。

 徐晶在电话里很失望,闷闷不乐地答应了我,关照我早点吃晚饭再做事情,我放下话筒,不由得想到,这是我第二次对徐晶撒谎,为了另一个女人。

 上一次是在初识不久,我不愿她去孙东那里玩,那次是为了我和她两个人。二月底的上海街头,依然寒料峭,西北风不时起我额上的头发,在口袋里的两手十指冻得发木。

 人行道上,一对对刚下班的青年男女互相搂抱着,嘻嘻哈哈地从我身旁走过,我站在路边,望着来来去去的陌生人群。

 忽然觉得自己与他们的距离很远,仿佛我正站在云端俯视云云苍生,他们的世界与我很遥远,我紧了紧身上的大衣,迈步向约会地点走去。

 天鹅阁是个小西餐馆,地处闹市,但门面小得可以,行人走过都不会想到这是一家六,七十年历史的俄式饭馆。

 在大学时期,听说这家西餐馆是我们学校小布尔乔亚阶层聚会必选之地,我慕名单独来过几次,很喜欢这里的炸子和乡下浓汤,食物份量充足,价码不高,适合我们这些胃口比钱包大的穷学生。

 店堂里仍像以前那样昏暗,有客人的桌上亮着小小的台灯,黄灯罩散发出暖昧的味道,分散在四处角落,还是学生多,不时大声笑闹一番,天花板夹层的音响里,黯哑的蔡琴唱着《读你》:

 读你千遍也不厌倦,读你的感觉像春天,喜悦的经典,美丽的句点,哦…呵…你的眉目之间,锁着我的爱恋,你的齿之间,着我的誓言,你的一举一动,左右我的视线…读你千遍…也不厌倦…读你…我坐在靠里的火车座里。

 随着蔡琴一起低唱,心底翻腾着姜的一幕幕往事,桌上一杯黑咖啡里热汽妖娆升腾,在我眼前幻化成姜在表演时展现的曼妙身姿,我手边放着刚买的几盒西洋参片,准备送给姜…她身上怀着我的骨

 幽暗的半空中猛然浮现出姜的脸,吓了我一跳,她穿着黑色的裘皮大衣,包着配的丝绒头巾,只出苍白的面孔,我慌忙站起来帮她下大衣和头巾,侍应殷勤地折迭好衣物放在一旁。姜比那时胖了,下巴圆润了些。

 前两只地向前突出,赘赘地下垂,小腹明显地膨起,鼓鼓的,那里面睡着我和她的孩子。

 姜发现我出神地看着她鼓出的腹部,幸福地笑了,爱怜地用手按了按“快六个月了,比我原先想的要大,将来也会像你一样是个大块头。”

 我苦涩地笑,和她一起坐下,我呆呆地看着姜,分别近半年了,她头发剪了,短发整齐地向后梳去,紧紧地抿在耳朵后面,眼神仍是那样清澈,直勾勾地望着我。

 我心头有千言万语要向她倾诉,我想责怪她为什么想用这个办法报复姓许的,那人根本不爱她,他爱的是男人,他对姜只会冷漠地耸耸肩。

 我想对姜讲,她正谋杀自己的青春,把自己的岁月消耗于一场永远没有对手的战争里,我想请求她,将来孩子出世的时候,让孩子跟我的姓,可是最终我什么也没有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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